蒐集者【第一章：扭曲的晴雯】
這是一切的開始，那年他高中畢業，沒有考上理想的大學，父母希望他補習一年重考，但是他覺得很疲倦，對這個世界、可笑的教科書、狗屁的大學聯考。他想嘶吼著、用盡全力奔跑著，一直到世界的盡頭。但是他沒有辦法這麼做，他不知道世界的盡頭在哪裏，而且在那個戒嚴的時代他只能嘶吼著跑到巷子口，然後被逮捕。他和父母討論要提前入伍，因為他一向是個思慮週密的孩子，父母親同意了他的要求。他離開了台北，到了南部當兵，陌生的環境讓他鬆了一口氣，勞苦的操練讓他有「啊，原來我還是個人」的奇異感覺，這是在幸福家庭中長大的他不曾體驗的，他和其他阿兵哥一樣，每天如螻蟻般起床、出操、被士官長粗言侮辱、吃飯、睡覺，不再有人注視著他，說這孩子是好的，會有成就的....他第一次覺得為自己而活，即使是這麼低賤的。過去的十八年好像自己都是閉著眼睛，由別人拉著手走過來的，現在他張開眼睛了，他要看他所想看，做他所想做的，軍隊慘綠苦悶的生活中，他看到了一株異色豔麗的花，如同是骯髒泥濘中燦爛盛放的夾竹桃，那是營中的福利社西施，粗魯江蘇老士官的女兒，十七歲的少女既美麗又冷酷，一對俏目給盡眾人白眼，櫻口微張卻都是損人冷語，她出挑的模樣身材讓即使識遍鶯鶯燕燕的軍官們也看得眼睛出火，但忌於女孩的烈性子跟她更烈性子的父親，大家只敢背地裡嘴上輕薄兩句，最常有的是叫她"俏晴雯"，一來是說她的好樣貌如同紅樓夢裏的ㄚ頭晴雯，二來也是暗貶她出身低微。女孩的士官長爸爸雖不識得幾個字，但也知道晴雯是什麼輕薄書上俏婢女的名字，所以只要聽到有人晴雯晴雯的胡叫他女兒，他必就要當場和對方翻臉。對他而言這些人連叫他女兒一句公主娘娘都不配。
蒐集者總是默默的觀察晴雯，炙烈的想擁有她，但他不屑於她的青睞，而是要徹底的支配她，如同玩弄一個玩偶。每次在福利社看到她冰冷的雙眸，都讓他想擺佈她的心情更為高漲。蒐集者是伙房兵，當他用刀具切割著肉體時都會想到他的美人兒，他俐落的下刀，斬斷關節的連接處，深深的剖入，直到刀尖穿過帶骨的胸腔，刺入心肺。多麼令人遺憾這只是一具已死的動物屍體啊，蒐集者深吸了一口血與死肉的氣息，如果是他的晴雯，這樣的細緻俐落的雕刻著她的身體會讓她有怎麼樣可憐可愛的叫罵呢？會如何扭動著她晶瑩的身軀掙扎呢？她的眼神會燃燒著鄙夷的怒火吧?蒐集者吹著口哨，埋首於工作，他知道離夢想實現的一天不遠了，他已有了計畫，並勢必讓它實現。
晴雯的家裡姐妹眾多，但只有弟弟一個男孩，那是個很頑劣的孩子，才國一就結黨鬼混，還到軍營附近的國小勒索學童，每個星期天早上老士官都會帶著他的女兒們到朋友家坐坐，除了偶爾週末要在福利社值班的晴雯、跟她那上不了檯面的弟弟。難得掙脫束縛的少年都會在週日上午九點，更正，今天是九點零八分，飛也似的騎著腳踏車到市區找他的狐群狗黨。蒐集者站在道中擋住了他的去路，「他媽的你這個白痴擋在那邊做什麼啊？」少年停下腳踏車打算給他個教訓，但才剛接近就被蒐集者扭住、熟練的用刀割斷了喉嚨，蒐集者拿著那把使慣了的刀，又再勾斷少年脖子上掛的玉珮，接著就把還在抽蓄的少年如同垃圾般丟下附近的大圳。他一把扯掉玉佩沾染了血跡的絲繩，洗淨了手及玉珮，握著它走回軍營。週日的福利社冷冷清清，只有值班的晴雯看著小說，「士官長的兒子在小學的附近被兩個流氓打，我四處都找不到士官長，妳知道哪裡可以找到他嗎?」蒐集者一面說著、一面伸出手讓她看男孩貼身帶的玉珮「那兩個小流氓把他打得連這個都掉了」。晴雯聽了氣得蛾眉倒豎，丟下了書急急的說「在哪？你現在就帶我去！」，蒐集者心中翻騰著，興奮中帶點緊張，領著晴雯走向空無一人的小學，這段二十分鐘的路程是多麼的漫長啊。走到學校的走廊上時，晴雯很不耐煩的問「到底在哪裡?」，話才出口的當下就被蒐集者扯進了教室，晴雯尖叫著、用盡全力反抗著，所有蒐集者所期望的反應都發生了，他緊緊的扼着她的脖子，正憐惜的想著下一步要怎麼對待這花朵般嬌嫩的人兒時，她死了，軟軟的垂在他的懷裡，蒐集者甚至還沒有機會用到他的刀，他深悔自己的魯莽，這女孩原本可以為自己帶來多麼大的歡愉啊？但他卻讓她這麼快死去，沒有了她的嬌聲呻吟，那麼切割她又還有什麼樂趣呢？蒐集者將刀夾回厚紙板，塞入靴中，他望著這具艷屍，突然產生了一個惡趣的念頭，他褪去了晴雯的衣服，將她擺成各種奇特的、正常活人做不到的樣式，最後選擇了一個最可笑淫蕩的姿態。晴雯就這麼被擺在講台上，眼睛微張著，美麗的她這時看來像個扭曲的娃娃，蒐集者駐足了一會，就離開回營了。
蒐集者的首度創作在當天傍晚就被發現，一個想摸進溫暖教室過夜的流浪漢無比驚嚇的看到這怪異扭曲的美人，很快的警察來了，老士官長也來了，老父親悲働著心愛女兒的橫死，他哭泣吼叫著，嘴裡喊著沒有人聽得懂的胡言亂語，警察跟陪同的同袍們勸不下來，一個不留神老士官長就一頭撞上了牆，血流如注，「我要報仇啊....以血洗血...女兒啊...」同袍們手忙腳亂的將老士官長搬上吉普車送醫時，老士官長喃喃的反覆唸著這幾句。晚上的營區人人都在討論這件事，「真不是人幹的，兇手抓到了十個死刑都不夠」，大家都悲痛惋惜著少女，與老士官長同哀。 而蒐集者躺在自己的鋪位上，猶自回味著晴雯短暫而媚態的嘶吼反抗，及她在講台上被他--對蒐集者而言是只為了他--擺出的特異姿態，他微笑著，心中盡是滿足歡愉，他覺得這是他人生中一個可喜的紀念日。當他在寢室內聽到人們提及老士官長因哀傷而幾近瘋狂的舉動時，他心裡覺得有點好笑，並好奇著老士官長再發現獨子也遭殺害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不過他不會知道了，他隔天就要退伍，開始新的人生，一段刺激的、與眾不同的人生，他從來沒有忘懷過晴雯及那把陪伴他三年的刀，晴雯永遠留在了他的心中，而那把刀，留在了軍中的廚房，繼續日復一日的肉體切割，尚未終止。
蒐集者【第二章：茶花女詠嘆調】
留言列表
